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来源：曹国民文集

湖州是一个充满历史典故诗情画意的江南水城，小城故事多多，尤为令人惊奇的是，在原有六个古城门中，仅有现存的奉胜门另类系水陆共一门，水陆共体，别具一格，世上罕见。

奉胜门(又名霸王门)城门左扇属陆，右扇属水(其余皆水陆分门)，为霅溪支流所出，俗称北门(北要门)。运粮河从城墙下而过。运粮河始于明朝，于1958 年湖州城修建人民路时填河为路基。据载，老湖州城墙从上世纪 20年代起兴建汽车站时开始拆除，陆陆续续到 80年代初全部拆完，先后修建了环城南路、环城西路、环城北路和环城东路等多条道路。

迈入奉胜门，就跨进了位于湖州城北大桥龙溪港东岸地段的项王公园。这是老城门之一奉胜门遗址，西北处为城门与城楼项王楼，城门西北侧为项王长廊，南侧系广场。

项王公园中设置三组雕塑，项羽骑坐“乌雅”宝马手执长矛弛聘向前的铜像坐镇其间。广场东西两侧为马拉战车雕塑，分别作为今人民路和环城北路的对景。公园次入口结合防洪堤建设眺望平台，一座牌坊、城墙印记等，沿河兼有亲水平台及游船码头，水陆共体的奉胜门呈拱卷造型，门洞通道地铺一半方砖一半水池，水池上方覆盖观光玻璃，既方便行人通行，又体现其水陆共一门的景观特色。

城门之上的项王楼，内部展示项羽的生平事迹资料。项王长廊亭一侧观水，一侧赏园。西侧巧妙利用地形的三面景观墙，上有陶版浮雕篆刻项羽反秦征战的传说故事：掩浦申志、龙溪降马、项王筑城、乌程起兵、破釜沉舟、鸿门设宴、西楚霸王、彭城之战、霸王别姬、苍弁山神。漫步项王公园，人们总会驻足浏览，被古建筑顶部屋角，那灵动轻盈、宛如大鹏展翅的飞檐所吸引。

每个城市都有自身的气息与特质，历经岁月的淘洗，人们与这座古城的悲欢离合一起度过。因“水无常形”的缘故，古城湖州的城垣呈斜形、街巷弯曲。原有城市的六个古城门框架很少是正向的，看似闲散实则和谐，与国内城市典型的中轴对称特点有着相当大的差别，但囿于地方治所，古城的基本要件仍遵循着儒教的规制，“依山傍水”是理想的人居模式。

位于爱山广场“蟹墩子”上的子城——项王故城，历代郡、州、路、府的治所，系这座城市的权力中心，它的地势高出府城3到4米，居府城中心位置，面朝正南，呈矩形，寓意规规矩矩，就连前后左右的街、路，也相对对称、平直。

奉胜门是湖城北控太湖的主门户，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，宋代《嘉泰吴兴志》就有此叫法。传说项羽率八千江东弟子西击暴秦，就是从此地“破凶门而出”。为了纪念楚霸王，便将奉胜门称作“霸王门”。据《湖州府志》和《乌程县志》等资料记载，古城湖州分为二重，里面叫“子城”，外面叫“罗城”。

秦朝末年，项羽据乌程建项王城，称子城，地处爱山广场一带；罗城城墙依水而建，呈六边形，开九门。据有关专家考证，项羽起兵前后的许多备战活动均在湖州进行，即“八千江东子弟”，部队号“乌程兵”（乌程即湖州），兵屯于今湖州弁山。现今弁山则有项王走马埒、饮马池、系马木、磨剑石等古迹。

过去，湖州城内和弁山等处，均还建有项王庙。《史记》中记载，项羽与叔叔项梁“避仇于吴中。”唐颜真卿在《项王庙碑阴述》中曰：“吴中，盖今之湖州也。”避仇期间，恰逢秦始皇东巡经过湖州，项羽就是在湖州城边东北8公里的掩浦偷看秦皇舆并放言“彼可取而代之”的。

故而“项王城”至今一直被湖州人视作自家的“风水宝地”。据方志记载，子城东西237步，南北136步（1步约为1.6米），周长二华里有余，城四周开城濠，引霅溪支流之水以护城，中门正对江渚汇水，府东门对城隍桥，府西门在府西街。

湖州的父老乡亲尊项羽为“愤王”、“苍弁山神”，项羽一生叱咤风云，八面威风，西楚霸王一世英名由此展开。民间一直流传古人的力量，称是冷兵器时代练就的。

《史记》中多次提到项羽“力能扛鼎”，这个鼎到底有多重，并没有说明，通过考古发掘，现存最大、最重的铜鼎“司母戊鼎”重达875公斤。秦始皇陵出土的最重铜鼎为212公斤。可以想象，让身高1米85、熊腰虎背、身大力不亏的项羽，举个小的鼎也要有400斤左右，足够酷了吧。举鼎这个事，秦武王也亲身试过，结果在比赛现场意外被鼎砸伤后，没过多久不治而死。

人称史上最早的“问题少年”是项羽，说他嫌读书练剑没用，一心攻学兵法，留下的兵书还指导过汉武帝。当今，破釜沉舟、背水一战、四面楚歌等32个成语故事，都与项羽的贡献有关。当然，焚书坑儒却是秦始皇替项羽背的“黑锅”，项羽一把大火烧了三个月，大秦帝国的图书馆随之灰飞烟灭。史记上说项羽最后一战，一个人干掉了数百人，自刎一小兵抱走一条大腿被封侯，而这个小兵的后代创建了隋朝。

项羽的父亲项渠、爷爷项燕都是根正苗红的楚国贵族。刘邦的老婆吕雉，系历史上第一个临朝听政的女人，被项羽俘虏了3年，项羽没碰过吕雉半根手指头。传说项羽起兵前，在家乡种下的槐树，2000多年后，已经长成为“中华第一槐”。瞧，西楚霸王项羽为人做事的作派就是这般牛，牛得简直可上了顶层天花板！

风貌保护重古韵，百年建筑露真容。路与城，向来是血脉相连、不可分割的。每条路都有自己的命运，它的兴衰存亡，取决于城市发展的步伐，它沾了新时代社会文明进步之光，城市母体扩张之光。随着城市环境质地一次次跃升，湖州的水陆古城门——奉胜门与项王城楼，成为传递湖州城市文化的新地标，湖州人正赋予它“包容、大气、精致、开放”的新定义，处处洋溢着宜居舒适和人文浪漫的城市活力。

城市是靠记忆而存在的，站在奉胜城门下，穿越时空隧道，我陷入了深深的沉思。眼前一件件史料文物，一条条河流小溪，一个个街巷弄堂，一头连着数千年历史，一头连着百姓生活。

有不少人说，世道变坏，是从刘邦嘲笑项羽开始的……对此观点，我觉得似乎有些许道理又不大苟同。当初项羽刘邦的“军事竞选”，是以项羽的失败而终。从表象来看，他俩谁做最高统治者和百姓没有太大的关系。

然而，实际情况并不完全是这样，假如当时项羽坐稳了西楚霸王，中国的未来也许会变成另一个模样。但可惜的是，历史上从来没有“假如”二字。作为政治的延续，战争从来都是无情而又残酷的。自古以来，时代“英雄”共同的特质是：重视道义，有尊严、有自信，坦荡正直，不倚强凌弱，乐意保护弱势群体和弱小的人。

从史料上分析，项羽是楚国大将的后代，代表的是贵族精神。在我看来，封建社会倡导的君子精神，实际上就是所谓的贵族精神，而英雄精神也是贵族精神的其中之一。贵族精神不是功利的生活态度，而是一种对高尚人格的信仰。真正的贵族精神不是炫耀富有和地位，而是珍视自己高贵的人格。

囿于历史环境、时代社会、家庭背景、文化修养等诸因素所限，当时项羽根本达不到、也无法具有如此高层次的思想境界。君不见，在政治上，项羽更愿意复古，所以他采用分封制度，而刘邦虽然亦分封了一些子弟，但是从整体宏观上可以确定，刘邦主要仍是沿用了秦始皇的一些旧制度。

项羽系楚军的大将，当楚军的同盟赵军被秦国军队围攻时，楚军统帅宋义决定不救赵军，让赵秦鹬蚌相争，自己渔翁得利。宋义在送他儿子到齐国担任大使时，专门举办了一次盛宴，高规格款待送行。项羽得知后，尤为气愤。项羽的观点是，如今百姓穷困潦倒，士兵吃芋头填肚充饥，粮食都吃不上，还要随时应付战事。而宋义竟然还在大吃大喝，挥霍浪费。接着，又直截了当批评了宋义的策略，说，如今国家安危在此一搏，宋义不体恤士兵而营私舞弊，不是社稷之臣。于是怒杀了宋义，立即带兵去援赵。单从当时的战事策略层面分析，宋义此举或许并无大错。但在精神层面上来看，国难当头，宋义的所作所为，不能称之为贵族精神。项羽的愤懑也正是基于更多地针对宋义“不体恤士兵而殉其私”。用现代话来说，宋义治军在“爱兵如子”仁爱心方面均有严重缺陷。

战争年代，仁爱不一定是有益于获得战事胜利的，但项羽认为，这是一个必不可少的底线，是更人性化的原则。同时，也是对仁爱和正义的坚持——即使会在军事策略上吃一点亏。

——在援赵的战争中，其他盟军都在旁作壁上观，企图等盟军和秦军拼个两败俱伤时坐享其成，而项羽却无私无畏，率楚军亲临前线，加入战斗，以一当十杀败秦军。这样勇敢的贵族精神有着积极的样板意义，充分体现了楚人敢于担当、自信、正直、豁达的性格。

——鸿门宴上，项羽不愿杀死在自己面前示弱的潜在竞争者，放走了刘邦。在后人看来，这是项羽最为愚蠢的表现。而项羽觉得，道义上如果没有充分的理由，仅仅为了铲除竞争对手杀死刘邦，这是绝对不能做的事情。

——和刘邦争夺天下时，项羽怜悯百姓的战争苦难，提出“天下匈匈数岁者，徒以吾两人耳，愿与汉王挑战决雌雄，毋徒一苦天下之民父子为也”。唯其此，即使刘邦的部下们也都承认“项羽仁而爱人”。

——面对失败来临，项羽宁愿自杀也不愿过乌江。

究其原因，最为主要的恐怕是贵族精神使然，是在维护个人尊严方面，倘若让项羽这样的盖世英雄，学着刘邦那样狼狈逃窜，可以这样说，项羽是万万做不到的。是的，刚者易折，如果一个人可以放弃尊严，苟且偷生，则生存会更容易。但对于自身的心灵来说，有尊严的死和没有尊严的活着，前者肯定更有价值。

读史如观镜，战争是人类文明交融与发展的一把双刃剑。尊严在剑锋上，真理在大炮射程内。就像现代西方也有战争规则，其中包括不可使用生物武器、化学武器，不可杀害平民，不可虐待战俘等等。战争不决定谁对了，只决定谁留下了。项羽的战争方式是传统的“费厄泼赖”，遵守传统战争规则(当然也时有犯规，如项羽曾经坑杀过已投降的士兵，这属不义)，刘邦则不守规则“出手”，打的是无序的“迷踪拳”。

在这样的战争环境下，刘邦“偷袭”逆行取得了胜利。由此可见，战争作为一种社会现象，伴随着人类社会矛盾的发生发展一直至今，战争是具有极大破坏性的历史现象，完全是人类自身制造的一种灾难。当然，我们决不能以成败论英雄。项羽虽然失败了，但他依然是人们心目中的英雄。

应该看到，从项羽自身来说，也存有严重缺陷与薄弱环节，比如缺乏治军管理经验，不大听得进旁人的意见等，但不足以掩盖他人性的光芒。中国文化传统历来崇高诚信，何谓诚信？诚信是一个道德范畴，即言必行，行必果，一诺千金。因此为人处事，当讲求信用，做到诚信无欺，这是做人的基本道德底线。为什么项羽是一个失败者，但人们仍然敬重他，我想，个中原因就是在于他是一位“诚信君子”。

真的无法想象，项羽死后，对于项羽最好的挽歌却是一名女子所写。“夏日绝句生当作人杰，死亦为鬼雄。至今思项羽，不肯过江东。”宋代词人李清照五言绝句，是一首借古讽今、抒发悲愤的怀古诗。这首诗起笔落处，端正凝重，力透脑臆，直抵人心。在众多男人嘲笑项羽不懂政治的时候，反而是一个女子深知项羽为什么“不肯过江东”。由是观之，表面柔弱的李清照胸中，有着许多男人都不具备的干云豪气。

复盘在定格的瞬间，梦回千年。我由此想到了一个问题，历史是一个一个点，只有串起来，才能看到线条轨迹，更为清晰地明白我们从哪里来，要到哪里去。现今学术界有好多学者提出，如果项羽当年过了江东，后来会是什么结果？依我之见，按照项羽平生的血性勇猛、刚直彪悍的气概，自刎乌江，是项羽当时唯一的正确选择，他根本不可能会有其他的想法与作派。倘若一旦过江，未必还能卷土重来。

一城文脉，俯仰古今。古城流年，在慢行细品中寻找凝固的光阴，寻找历史遗留在建筑缝隙中的丝丝痕迹，享受时光的静谧和历史的厚重。奉胜城门下的断想钩沉，项羽这位力拔山兮的盖世英雄，深深引发了我的情思乡愁，融进了历史往事追忆的无奈中，古时英雄人物故事诉说的惆怅中，岁月流逝的惋惜中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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